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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梭罗的方式解读《瓦尔登湖》

发布时间:2022-03-15 11:33:47 | 来源:齐鲁晚报 | 作者:罗伯特·瑞 | 责任编辑:苏向东

《瓦尔登湖断章: 被忽视的四十个细节》 [美]罗伯特·瑞 著 刘靖 译 生活·读书·新知三联书店

梭罗的《瓦尔登湖》被一代代中国读者奉为经典。新书《瓦尔登湖断章》从梭罗原著中提炼出容易被读者忽视的40个细节作为主题,深入描述和解析,以梭罗的方式解读梭罗。作者认为,梭罗在《瓦尔登湖》中颂扬的,其实是我们在生活中习以为常的那些事物:一个不大不小的湖,一条穿过树林的小路,与我们共享同一片天地的动物,夜空,故乡,三两知己……它们随着四季的更替、伴着一天里不同的辰光以及我们情绪起落而变化万千。梭罗所有的体悟都归于他真正关心的问题:如何才能找到最好的方式来度过一生?

探险

《瓦尔登湖》现在被公认为19世纪美国最伟大的探险文学作品之一,但作者本人更愿意把它说成是一个科研项目。也许在他看来,用临床医生一样的冷静口吻有助于取信于乡邻,能够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么游手好闲,而是在有板有眼地从事科学研究。或者他已经意识到,瓦尔登湖离城太近,况且自己几乎每天都会进城,因此任何与“探险”沾边儿的说法都显得夸张,难免遭人耻笑:毕竟,对于康科德城的大多数居民来说,梭罗不过是借爱默生的宝地搞搞露营罢了,其实和一个孩子在自家后院里露宿没什么两样。

当然,若细究此事还另有隐情。梭罗本人很喜欢阅读旅行类的书,特别是探险故事。但他同时认为这种趣味是一种罪过,因此反对读这一类书取乐。“在我的工作之余,我还读过一两本浅近的关于旅行的书,”他在《瓦尔登湖》中忏悔说,“后来我自己都脸红了,我问了自己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。”在《瓦尔登湖》最后的《结束语》一章,梭罗用开头的一整段文字探讨这个问题,并且直言不讳地劝告读者:“让你自己成为考察自己的江河湖海的门戈·派克、刘易士、克拉克和弗罗比秀之流吧。……你得做一个哥伦布,寻找你自己内心的新大陆和新世界,开辟海峡,并不是为了做生意,而是为了思想的流通。……到你内心去探险。这才用得到眼睛和脑子。只有败军之将和逃兵才能走上这个战场,只有懦夫和逃亡者才能在这里入伍。”

然而问题在于,连梭罗也认为这一点很难做到,究其原因与他对待写作的矛盾态度有关。首先,邻居们不久就会发现,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消磨在写作上,而不是到林子里探险或打猎,那么他又怎么能把羁留湖畔的这段时光描述为“一场探险”呢?梭罗对于写作并不笃定,他在瓦尔登湖期间完成了《康科德河和梅里麦克河上的一星期》的草稿。在这本书中他承认,“很难在一本日记中写下任何时候都令我们感兴趣的事儿,因为写日记并不是我们的兴趣”。

梭罗的创作生涯,或者说他的生命,最终会超越这种矛盾,焕发出一派生机。《瓦尔登湖》会成为他的第一篇宣言,不仅对他自己如此,对于读者来说亦然。他的写作非但没有将探险之门关上,反而使之开启。事实上,梭罗通过写作实践的,正是后来萨特笔下的人物安东尼·罗昆丁(《恶心》)领悟到的:“要使一件平庸无奇的事成为奇遇,必须也只需讲述它……当你生活时,什么事也不会发生。环境在变化,人们进进出出,如此而已。从来不会有开始。日子一天接着一天,无缘无故地。这是一种没有止境的、单调乏味的加法。”

可是当你讲述生活时,一切都变了。

这种说法的诱人之处在于,你会觉得这样的讲述会化为一道魔咒,让周遭的一切,甚至我们自身,都焕发出别样的光彩。然而梭罗通过讲述要打开的,却是带着觉察的一双慧眼。只有用不带陈规陋习的眼光去看待世界,我们才有可能担负起尼采所倡导的那种责任,“作为叫作‘人’的那个内在世界的冒险者与环球航行者,……作为‘测量者’”。当然,在离开瓦尔登湖之后的那些年月里,梭罗仍旧主要靠当测量员来维持生计,但他依旧每天不间断地写日记。他终将明白一点,那就是,写作能让最平凡的日子也成为一场探险,不管它是多么平淡无奇、波澜不惊。

色彩

维特根斯坦说过“色彩启人哲思”,梭罗笔下的色彩恣肆挥洒,其天分又从何而来?在《湖》一章,梭罗描绘出一幅瓦尔登湖的画卷,他先是写道:“我们康科德地方的水波,至少有两种颜色,一种是站在远处望见的,另一种更接近本来的颜色,是站在近处看见的。”

但他并没有就此搁笔。在随后的文字中,他一口气使用了二十九种不同的颜色,来描述身边的湖泊和河流,它们在不同的季节、不同的天气,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,样貌各异:蔚蓝、深蓝、深石板色、绿色、草绿色、天空的颜色、澄黄、淡绿、制服一样的深绿、异常生动的碧绿、葱翠、蓝色与黄色调和在一起,虹彩中的原色,比天空更深湛的蓝,一种无可比拟的、不能描述的淡蓝,比天空还更接近的天蓝色,原本的深绿色,混浊的深绿色,玻璃似的带绿色的蓝色,就如空气一般……毫无颜色、绿晕、黑色或很深的棕色、淡黄、大理石一样的白。

就某种意义而言,梭罗似乎提前道出了维特根斯坦的观点,颜色词并不仅仅指称业已存在的质素,它还将我们的感觉强加于世界。不过在这个段落里,梭罗显然把瓦尔登湖比拟成了永恒的乐土,甚至是人类堕落至人间之前的伊甸园的遗存,因此未免有些自相矛盾:“也许远在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乐园时,那个春晨之前,瓦尔登湖就存在了,甚至在那个时候,随着轻雾和一阵阵的南风,飘下了一阵柔和的春雨,湖面不再平静了,成群的野鸭和天鹅在湖上游着,它们一点都没有知道逐出乐园这一回事。”

忆及童年时代在湖边嬉戏的时光,梭罗对瓦尔登湖的恒常不变再次发出了赞美:“然而,据我们知道的一些角色中,也许只有瓦尔登湖坚持得最久,最久地保持了它的纯洁……虽然伐木的人已经把湖岸这一段和那一段的树木先后砍光了,爱尔兰人也已经在那儿建造了他们的陋室,铁路线已经侵入了它的边境,冰藏商人已经取过它的一次冰,它本身却没有变化,还是我在青春时代所见的湖水;我反倒变了。”

纯洁依旧的瓦尔登湖是梭罗塑造的中心意象,然而湖水不断变换色彩,又使得这不变的意象显得摇曳多变;如果瓦尔登湖并非一成不变,那么在梭罗的书中,又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?这其实涉及《瓦尔登湖》的一个核心问题:看来,作者写这本书时既不满足于一五一十地记录事实,也无意于花费心力去制造出某种超验主义的象征物。更何况,即便梭罗确实有意要借助某种自然现象象征某种事物,他也并不确知那象征之物到底为何物。一方面,湖水的颜色闪烁摇曳,变幻莫测,恰恰是大自然无常变化的象征;另一方面,同一个湖对人类带来的改变无动于衷,梭罗借此揭示的,正是维吉尔在成熟的葡萄和果树间发现并用文字记录下来的真相:“世界依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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